正要跟著張姐往前走，突然聽到自己的身後響起了一陣腳步聲。那是下樓梯的腳步聲，步伐矯健，絕不屬於上了年紀的人。

林蓿眉頭微動，剛一轉身，突然被出現在自己身邊的一張大臉得叫出了聲。

“小點兒聲！”張姐聽到林蓿的喊聲，立刻轉過身喝斥。等她看到了站在林蓿身邊的那個人時，一張臉頓時堆滿了笑。

“喲，這不是陳經理嗎？”張姐笑著對陳經理打招呼。

陳經理？

林蓿仔細地打量著這個被稱之為“陳經理”的人，他大約四十歲左右年紀，身材中等，皮膚黝黑，眉毛濃重。他的眼珠有些偏黃，嘴角向下，這讓他給人一種偽善的感覺。

陳經理咧開嘴，露出一個讓林蓿毛骨悚然的笑。

“這是新來的？”他問。

“是啊，新來的，細皮嫩肉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得了伺候人的苦。”張姐用她那奚落的語氣道。

林蓿現在已經知道了為什麽張姐對自己的態度這麽不好，弄了半天，是因為她覺得自己太年輕，太嫩了。

上了年紀的女人總是對年輕的小姑娘有一種敵意，好像姑娘們欠她們什麽，不打壓奚落一番她們絕不滿意。這真是奇怪的現象……

“細皮嫩肉也不見得吃不了苦嘛，”陳經理上下打量著林蓿，黃眼珠瞇成了一條線，“你叫什麽？”

“我叫林……呃，您就叫我小蒼吧。”

該死的儲南，居然給她亂捏了這麽個名兒，想讓人不往歪了想都難。林蓿眼睜睜地看著陳經理的眼睛都瞇成了一條只有零點一毫米的細縫兒。

“小蒼，小蒼好，你好好工作，那什麽，吃完午飯到我辦公室來，我把工作守則給你拿一本啊。”說著，他拍了拍林蓿的肩膀。

林蓿明顯感覺到，他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時候，輕輕地揉了那麽一揉。

嘔！

這不要臉的色胚！

要不是有任務在身，林蓿真想揚手摑他一個耳光。然而，此時此刻，她很清楚，自己必須要忍耐，要表現得像是一個迫切需要這份工作的人。否則，她不論有什麽任務，都沒法達到了。

陳經理走了，張姐的臉色有點怪，她跟林蓿一起在走廊裏走著，直到快到員工休息室，她才忍不住張了口。

“陳經理有點兒邪乎，你自己註意點兒。”

林蓿怔了怔，她意外地瞧向張姐，從張姐那尷尬而又不願意與自己眼神碰撞的神情上，她已經猜到了張姐所謂的“邪乎”意味著什麽。

“謝謝張姐。”林蓿由衷地說。

張姐沒想到林蓿會向自己道謝，一時之間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說什麽謝不謝的話，先把你的活幹明白了。”說著，她推開了員工休息室的門，“拿上健康表，跟我走。”

所謂的健康表，就是老人們每天的健康狀況表，記錄了老人們的飲食時間和日常活動時間。林蓿看到，上面還印著每天的食譜。

“張姐，這個食譜是固定的啊？”林蓿問。

“啊，印刷的時候印了一大批，每天拿不同的就行了。”張姐一邊說，一邊在桌子上翻著筆。

“都是印好的？那我們每天按照食譜來拿健康單嗎？”

“不是。”張姐找不到筆，顯得有些煩躁。

“那每天吃的東西跟食譜上不一樣嗎？”林蓿又問。

“你有完沒完？！”張姐“啪”地一聲拍在桌子上，不耐煩地朝著林蓿吼，“怎麽問題那麽多？你以為這是你學校啊，沒完沒了的。要是不想幹就趁早走，別在這裏煩人。”

林蓿的心裏頓時升起一股火來，剛才好不容易對張姐升起的好感，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張姐好不容易在一堆廢紙底下摸到了筆，她拿起筆，只扔下一句“趕緊走，一堆事兒呢”，就走向門口。

心裏雖然窩火，但林蓿還是得壓著脾氣跟在她的身後。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為了曹老先生，為了趙紅，我忍。

林蓿在心裏這樣自己告訴自己。

她和張姐走進房間的時候，老人們正在吃午餐。

林蓿打量著房間，這是經改造過的房間，由大廳間隔成多個單間作為老人們的臥室，然後留下一個二十平米左右的地方，作為活動區域。

這個樓層的老人們，多數行動不便，以半身不遂居多。能夠活動的，會走到活動區域的桌子邊吃飯，不能活動的，就在房間裏吃飯。

兩個護工正在照顧這些老人吃飯，她們的年紀都在三十歲左右，長相也比較清秀。但，從她們的打扮和氣質仍然可以看得出來，她們的文化程度都不高。跟前臺負責接待的年輕妹子們相比，她們顯得有些鄉土氣息，當然，也更加質樸。

“這是新來的小蒼。”張姐指了指林蓿，向林蓿介紹其他的護工。

皮膚白一點的，叫趙丹，林蓿叫她丹姐。臉上有雀斑，個子偏矮的，叫呂芳，林蓿叫她呂姐。還有一個四十多歲的男護工，林蓿叫他李哥。

全都是哥，全都是姐，只林蓿年齡最小。

林蓿跟其他人打過招呼，就把目光落在了食物上。

曹安邦老先生離開人世的時候，消瘦的身體讓林蓿感覺到了極度的驚駭，所以對食物格外的關心。她確實很想知道，讓曹老先生暴瘦的原因，到底是什麽。

每個老人的餐盤裏，都有三個菜：涼拌黃瓜、土豆絲和紅燒豆腐。主食是饅頭，另配了一碗湯。

林蓿瞄了眼食譜，食譜上印的是雞腿米飯和黃蘑燉肉片，還有涼菜。

林蓿默默地拍下食譜，和老人們餐盤裏的飯菜。用不了幾秒鐘，這幾張照片就會顯示在“永夜”的服務器終端，成為這次調查取證的證據。

“媽的！老傻子，你是不想活了是不是？”

突然，林蓿聽到了一陣叫罵聲，緊接著，便響起了一陣玻璃破碎的聲音，林蓿甚至聽到了有重物落地的“撲通”聲響。

“又開始了！”張姐驚叫了一聲，轉身便朝著聲音響起的地方奔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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